秋月明明白白

决浮云 6

这的确将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天邪众用不知从何而来的资金和人脉包下了整整五层的歌剧院作为表演的场地,一楼的普通座位摆得很密,天邪众最近发展的教众正一丝不苟地布置着舞台。而上面几层的包间里,可以直接看到一楼舞台上的情景。

鬼麒主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因为他尽职尽责,而是今天轮到他监工,不得不来。

即便如此,他甚至宁愿坐在包间里玩数独,也懒得对下面的情况投入哪怕一点关注。

他这种玩忽职守的行为让应无骞很难理解他为什么还没被这个组织开除——而且,这人嘴上说要对付儒门,实际上看起来每天不是喝酒就是到处闲逛。

接收到他视线的鬼麒主爽朗一笑:“应副检也想玩吗?”

“不是很想。”应无骞重新把视线放回到面前的红茶上,这杯刚刚泡好的红茶还冒着热气,他扯了下挂在杯外的线,茶包缓缓地在杯中划开一道水波。

“对了,这一次司法部的客人也会到。届时鬼者抽不开身,应副检可以到他们的包间坐。”鬼麒主低下头继续用铅笔在纸上画线,又不时填上一个数字,最后拿橡皮擦干净所有的验算,才写上正确答案。

他的验算看上去极为敷衍,应无骞刚才一转头看见他那个格子里写的分明是玉离经的名字,结果这个人在那边勾勾画画搞得好像真的一样。

但应无骞这会的注意力被刚才搬上舞台的东西吸引,所以没有吐槽他的动作。习惯了被阴阳怪气的鬼麒主感觉有点不对,抬起头,就看见应无骞将视线投在了那个罩着黑布的东西上。

“那是邪神的雕像。”他开口的尾音上扬,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应副检想看看吗?”

“不是很想。”但应无骞的视线仍然在那个将黑布撑起八个凸起的雕像上没有收回,过了半晌,他才收回了视线,看向对侧的鬼麒主:“你们都邀请了什么人?”

“商界和政界名流们,有名的影星,和一些黑帮。当然,包括儒门。”

——“说不定他们看到死而复生的神迹以后,会认知到自己的无力,放弃抵抗呢?”


最后这句话,应无骞恶意地原样带回了儒门。一同回到儒门的,还有文载龙渊中关于天邪八部众的所有机密情报。

在与那个鬼龙王喝酒和闲逛的时间里,应无骞本人的确难以施展——除非他为了一点消息,将自己放在极为危险的境地。


显然,应无骞不是这种舍己为人的人。所以,这些时间里,是文载龙渊的人依照他的指示在各处进行调查,成果也算可以。

“这就是…还算可以?”云忘归看着铺了半个桌面的文件:“这数量就不止还算可以的范畴了吧?”


“正御的要求一向严格,非常时期,消息越多越好嘛。”玉离经依照时间顺序一份份地拿起来看,神色渐渐凝重。

“怎么了?”云忘归把头凑过去,很快惊呼了一声:“我去!”

旁边正拿着密码本对加密电报的墨倾池短暂地抬起了头。

玉离经从善如流地把引得云忘归惊呼的内容读出来:“可以确定天邪八部众有操纵意识的魔法,他们近来发展的教众对他们的信仰,‘八岐邪神’是无条件的信任……派出外围人员进入之后再试探,不过一刻钟,已忘记立场……为免暴露,已灭口。……观察到天邪众似乎有办法确定教众的死亡,他们来的很快。”


“草率了。”墨倾池低下头继续对手中的电报内容:“这样试探的风险很大。”

“我倒是觉得,主持这件事的人把正御的做法学得很像嘛。”玉离经放下了他手里那份文件,站起身,走到墨倾池背后去看他手中的电报:“哎呀,这里没有专门的人员,待会开会要用的信息只好请圣司亲自准备,圣司不会介意吧?”

“你如今才是主事。”墨倾池抬手将翻译好的内容递给他,本人还是四平八稳地坐在位子上:“何况选在隐秘一点的位置,没什么不好。”

玉离经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给云忘归递了个眼神之后,自己悄悄往暗门的位置去。云忘归接到暗示后立即起了个话头:“离经啊,你刚才说做法很像,那个应无骞,当年也这么激进吗?”

“这个你要问圣司。”玉离经狡黠地眨眨眼,轻轻拧开了暗门,还暂时把外面的人拦在门口。

“应无骞现在也很激进。”墨倾池正收拾桌上的密码本,没注意到发生在他身后的动静。

应无骞统领儒门的时候,儒门刚刚捱过一次动荡,可以说是百废待兴。为求最快恢复实力,脱离被群狼环伺的境地,应无骞采取的手段用激进来形容都略嫌不足。

“墨倾池!”玉离经突然拔高音调:“你连正御也敢编排?”

本能说,事情不对,但理智说,事情应该没问题。于是墨倾池打出一个问号,同时还有另一个人打出了问号。

“哦,是吗。”

墨倾池听到这句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应无骞已经快把枪口顶他脸上了。


发信给应无骞要他无论如何也要回到本门参会的玉离经这会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自从鬼麒主的事之后,他很久没有看到这种快乐的场面了。

“说吧,有什么事。”应无骞看着墨倾池,却在向玉离经问话:“你不像专门想看墨倾池笑话的人。”

“当然,事关重大,我才请正御来呀。”玉离经含笑握着他的胳膊放下,又亲自把他手里的枪放回他的枪袋:“是天邪众的宴会,我想亲自去看看。”

“这件事,应该和法儒商量吧?”应无骞说完,脸色立刻一变,迅速转身要往外走。玉离经哪会让他如愿,趁着在他身边的便利,将他按回了会议桌边的椅子上。


被这狐狸精套路了。应无骞心里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长久以来,玉离经和他保持着某种程度上的默契,玉离经会默许他将最紧要的情报留在文载龙渊,他也会在恰当的时候提供信息。他在保全自身和成全儒门之间选择了平衡,而这也是他的底线。

玉离经是儒门主事,他的安全必须保证。因此,许多无关紧要的事并不需要他亲自出面——原本应无骞认为,这场宴会也会是墨倾池牵头。


但如果是玉离经要亲自前往,那么便必须照顾到每一个细节。

此时此刻将那场宴会的细节交给玉离经,难保鬼麒主不会起疑心。应无骞与鬼麒主相处了这么多天,可以说对方的动作里处处是试探。如果玉离经在前往之后,对宴会的场地表露出了熟悉,以那个鬼麒主多疑的性格,必然会怀疑到他身上。

这无疑会给他的工作增加难度。


“正御的才能,没有人会怀疑。”玉离经弯下腰,故意凑的很近之后侧过脸看他:“司法部部长的副手,普通人穷极一生也难到达的地位,正御短短几年便做到了。刑事处应处长的名头也是价值不菲,正御呀……”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语调也与平常一般温和,甚至他张开唇时呼出的热气也留在应无骞耳边,因为距离的缘故,旁人看上去或许极为暧昧。

正对上他这做派的应无骞却只想冷笑。玉离经的话中深意,他当然领会,换了旁人或许会觉得遍体生寒,对他而言,却只是还算可以。

毕竟怀疑与猜忌,应无骞本人经历不少,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别人对他。只有句末的威胁让他有点不爽,仅此而已。

“玉主事在做了主事之后,手段果然不同以往。”应无骞抬手挡在两人之间,格开距离:“拿纸笔来吧。”


“应副检,昨天你匆忙离开,鬼者还以为是司法部有事?”

身为天邪八部众之一的鬼麒主当然不会亲自在宴会厅门口待客,他此刻正在位于舞台正上方、有一面能够俯瞰整个一层的落地玻璃窗的包厢里,端着一杯酒俯视下方。

应无骞站在他旁边抱着胳膊,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是有一个案子,下面的人在申请刑事处的协助。”是有一个精明的狐狸,把他给套路了。

“哦?但最近本市似乎很安静嘛。”鬼麒主随意地抬了句杠,晃晃手里的酒杯,而后将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看,司法部的客人已经到了。”

应无骞看着下面两个戴着夸张面具的人,即便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也不由得感到了一点无语。

“和越骄子一起来的那位,是那个永夜剧作家吧?从未在人前揭下面具,还挺神秘的。”

“说起来,鬼者很久没见到总检了。”

非常君吗。应无骞稍微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总检有自己的计划,关于这方面,我想目前并不需要鬼主来关心。”

“是吗?”鬼麒主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应无骞,目光颇具审视的深意,过了一会才转回头。


他们谈话中的主角,非常君正走在纯白的医院走廊里。

地冥不在,他才能不着痕迹地暂时调离守在医院的特工,秘密地前来。

至于必须要秘密前来,除去为了吸引玉门的注意,目前明面上是越骄子顶替了他的身份这一理由以外,便是他接下来要探望之人的身份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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